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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新闻周刊:在横店跑龙套的孩子们

横店知名的小群众演员杨嘉旺,有一双搞笑的小眼睛,肉嘟嘟的脸上像打了腮红,常被人叫做“小潘长江”、“小燕小六”。虽然杨嘉旺今年只有9岁,但已经有6年的演艺经验。裸替的死尸、被杀死的活体实验者、披麻戴孝、淋雨、跳水……他在3到9岁间全都经历过。

地上溢满黑色淤泥,屋子旁堆放着木棍和酒罐。汽油味、烟味,弥漫在空气里。一个小孩静静地躺在单轮小推车上,眼角发青、嘴唇苍白。他耷拉着脑袋,双手摊开在身体两侧,像是死去的样子。小车被穿白大褂的日本士兵推着,摇摇晃晃地往前走,孩子像随时一不小心就掉下来。

这是抗日剧《我叫赵红花》剧组在横店拍摄外景的一幕。扮演被日军做活体实验致死尸体之一的,是一个名叫杨嘉旺的9岁孩子。从3岁时起,他便被酷爱演戏的爸爸带到横店,在剧组跑龙套、当群演、做替身。

成人“死”一回,报酬80元;杨嘉旺则可以拿到120元——因为忌讳,很少有家长愿意让孩子去“死”。杨爸爸认为这是演戏,并不在意,还曾经一天之内带着儿子连赶了两场。

拍摄结束,杨爸爸从孩子鞋底拿出剧组人员塞在里面的红包,只有一张绿色纸币:1元。

他显然有些失望,因为平时像这样最多可以拿到10元。按横店的“规矩”,剃头、抬棺材、淋雨、披麻戴孝都要加钱,从10元到30元不等。

地处浙江东阳的小镇横店,是亚洲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。最多的时候,15个以上的剧组在这里同时开机。

在一群怀揣演艺梦想、以群众演员为职业的“横漂”们中,有约30名像杨嘉旺这样跑龙套的孩子。

他们大多是外地人,父母也是“横漂”。戏份大多没有台词,不过是装死、披麻戴孝、下水、淋雨、卖报纸——那些被一般小演员嫌弃的苦活累活。他们经历着独特而又复杂的童年。

被摆弄的活道具

杨嘉旺是横店知名的“报童哥”。哪个剧组需要一个报童,就会找到杨家。报童的标准装扮是:一身蓝色或土灰的破布衣服,背包斜挎,左手放腰间,右手拿报纸。导演喊开始,报童马上挥动报纸,台词千篇一律,“卖报,卖报……”

对此,杨嘉旺异常熟悉了。“拍戏就像父母交给他们的作业。”一位老师这么说。

杨嘉旺有一双富有喜感的小眼睛,笑起来眯成一条缝,肉嘟嘟的脸上像打了腮红,比同龄人矮半个头,个头相貌都神似小版潘长江,也被称为“小潘长江”“小燕小六”。他很喜欢这两个称呼,也想像潘长江和燕小六一样出名。

每周至少有两天时间,杨嘉旺是在片场等待拍戏中度过的。初春的这天,又有一场民国戏,他早上八点就出了家门。这个时候不算早,现场还有的孩子是凌晨4点就跟着家人开车过来。

至于结束的时间,则完全没个准儿,有时会通宵。有时在现场等一整天,却因为戏份变动而白等一天。

初春的早晨冒着寒气。一位妈妈给另一个男孩换上明显偏大的鞋子,循循善诱:“导演让你哭,你就大声哭出来;不要怕枪,都是假的;导演让你做什么你就做,反正是演戏,不要怕!”孩子睁开惺忪的睡眼,一脸疲惫与茫然。

杨嘉旺半是羡慕、半是骄傲地望着男孩。对于他,这些换衣服的琐事,只能靠自己来完成。家里开了小餐馆,父母要照顾生意、间歇拍戏,没时间陪他。遇上剧本里看不懂的汉字,他也习惯了自己查字典。

父母只是嘱咐他:走路看路,注意车辆,远离水塘,不要被草丛里的蛇咬到。独自照料自己的童年自然多了些风险。曾有一次,他在拍戏现场撞到柱子上,钉子划破额头,流了很多血;还有一次在《武则天》剧组,他伸手去救掉到水塘里的小伙伴,不料自己也掉了进去。幸好旁边有大人,他裹着毛巾被人送回了家。

9岁的杨嘉旺已经是有6年经验的“老演员”了。死尸、被杀死的活体实验者、披麻戴孝、淋雨、跳水,他全都经历过。他已经自己摸索出一些经验。比如,做替身拍淋雨戏时,“千万不能抬头往天上看”。这是因为,雨水都是用高压水枪喷出来的,压力远比自然雨滴要大,落到眼睛可不是小事。

等得烦了,他从周围捡来各式各样的碎石块,堆成房子的形状;或者拿来一根小木棍在土地上挖洞。

今天这场戏,对他来说毫无难度。杨家的墙上,至今用透明胶整齐地贴着两张A4纸,一页是生活规则、一页是武术练习,不规则的手写铅笔字里描述着爸爸对两个儿子的训练计划。跑步、压腿、五步拳、罗汉睡觉,刀枪剑棍,林林总总一共列了33项训练项目——这都是做武行的基本功。

不过,除了比别的孩子更扛冻以外,这些训练成果没怎么用上。他们没有拍过武术角色,只是片子里偶尔有些大人物在小时候需要摆几下动作。那些简单的动作,即便没有经过训练的小孩也可以完成。

和杨家一样的童替家庭,还有岳家。今年12岁的岳训宇,2008年跟随爸爸来到横店。

他很烦头套。很多古装剧里,男孩需要剃掉两鬓较长的汗毛,粘上头套。胶特别黏,粘得头皮发麻。摘下头套后,被剃掉的部分会比其他地方白一些,“看上去脸上长了一个小花猫”。剃光头也是经常的,也因此被学校同学取笑。

“童替”们最经常遇到的,是哭戏。大多扮演的是穷人家小孩,脸上脏兮兮的,穿得破破烂烂的。被日本军抓走时、跟父母分别时、被人虐待时,都要大声哭出来。

岳训宇第一次演哭戏时,怎么也哭不出来。导演恐吓他们,不哭就不让见爸爸妈妈。和他同去的妹妹一听,马上被吓哭了,戏拍完了还在一旁抽泣。还有一次,妹妹和爸爸在戏中饰演父女,有一个场景是女儿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押往刑场。妹妹半天没哭出来,最后硬是被爸爸掐哭了。

让岳训宇印象最深刻的,是一次扮女孩的经历。在一个古装剧里,他披上一身长裙,戴上一袭长发,代替另一个不习水的小演员掉到了水里。当时正是秋天,湖水冰凉,他冷得直打哆嗦。从水里出来以后,用毛巾裹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。

岳训宇想当明星。他对明星的理解是:可以出国,可以去很多好玩的地方。只要有角色,他就像打了兴奋剂,一大早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,去剧组等着。

但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像岳训宇那样甘心。这一天,杨嘉旺不怎么高兴。他等到下午两点,什么都没拍成。下车回家时,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:“今天好烦!”

父亲的明星梦

横店大智街,因街上的大智禅寺而得名。这座始建于南梁年间、距今已有1500多年历史的古寺,曾有刘德华、刘嘉玲等众多大明星在里面封闭拍戏。2003年7月,横店影视城“演员公会”在这条街上成立。大智街因此成为横漂最集中的地方。

这条街上,一排房子依次排开,一幢三四层楼的房子,隔成十几个小房间。一个小巷子的一楼,门上挂着“东风棋牌室”的牌子,这是岳冬峰开的一家麻将馆。下午1点,这里便开始了一天的热闹。十几个人聚在一起,边打麻将边聊天。

他们都是横漂演员,大部分单身,“十个里面九个光棍”,空闲时间多,平时也没其他地方去。一些副导演也会来,喝茶、下棋、谈戏。

岳冬峰把麻将馆定义为联络感情的场所。不过,他的良苦用心很难不被圈内人看穿,“他想吸引那些演员副导、演员过去,结识人脉、获取机会,慢慢形成一个小势力。”一位副导演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说。

2007年,岳冬峰在电视上看到一期采访王宝强的节目。北京大概有50万群众演员,这么多年却只出了一个王宝强。如此微小的希望却打动了岳冬峰。他年少时当过文艺兵,打小喜欢表演。他当初甚至都不知道横店在哪个省,却毅然决定来到这里。

1米8个头的岳冬峰,混过黑社会、进过赌场、搞过传销,性格彪悍,一身江湖习气。最惨痛的一个月,赌博输掉了20万。“我爸爸是打麻将的”,儿子岳训宇在幼儿园和老师说的这句话,让他决定结束此前糜烂的人生。

初到横店第四天时,岳冬峰才得到一个群演的机会。一天40元,是戏里的大背景。群演之上是“群特”,每天70至90元。再往上是“小特”,无台词或者有几句短台词,每天200元起。群演中最高等级是有大段台词的“大特”,每天500至800元。

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,半年之内升为群特,一年到小特,两年之内混到大特,三年得到一个小角色,三年以后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。

8年过去,如今的岳冬峰可以做到“演戏一条过”,却仍只是一个小角色。最多的时候,虽有七八十场戏份、跨十几集,但在电视里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。从来没有人在路上认出过他,也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他渐渐发觉,当明星比想象中困难得多,“现在像我这样,演戏一条过的演员多得是,就差一个机会”。

事实上,他差的不只是机会。“他的形象不够,只能做绿叶”,多年来和岳冬峰合作数次的副导演如此评价他。演戏需要用文化和内涵去琢磨——而岳冬峰只有初中学历,读了一年煤炭技校,之后就去当了兵。

“如果上天没有安排给我机会做明星,我愿意做一辈子绿叶”,他开始安慰自己。未完成的希望,渐渐转移到了儿女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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